叁号收粮机

超高校级的BG厨/只要粮好吃毫无底线的混乱邪恶体/女角色中心厨/墙头横跨者
以下是感谢名单

江湖一曲·天莲派旧事

食用指南:

①赤莲同人短篇武侠小说 字数1w+

②非原作背景

③表达能力有限,感谢您的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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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元十二年春。

 

天见异象,血月横空,武当道人言此乃妖魔现世预兆,中原江湖隐有暗潮汹涌。

 

陈裕权是天莲派数千门徒中最不起眼的低阶弟子之一,除去平日里的惯例修行,往往还要被指派跑腿去山下采购些门派所需物资回来。陈裕权倒也乐于这份差事,山上的修行枯燥乏味,山下有热闹的街市商铺,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不像门派里百般拘束,呼吸起来都自由得多。

 

况且天莲派作为江湖赫赫的名门正派,弟子门徒在俗世间也总是被寻常平民百姓高看一等,多有敬畏仰慕之意,陈裕权在天莲派虽然只是普通的低阶弟子,但穿上这一身天莲派制服走过各商户店铺也总是被以少侠相称,让他也不禁有些飘飘然。

 

趁着今日被教官吩咐去山下木材行结清上月的帐钱,陈裕权先去了他最爱去的一家饭馆里,上楼坐在伙计给他惯常留着的二楼靠窗的位置,菜谱也不用翻地熟练点上几个色香味鲜的好菜。 天莲派清规戒律多也就罢了,连门徒每日例餐都是些清汤寡水,若不趁着外出机会犒赏自己的五脏庙,只怕人也要吃成菜色。

 

如此想着,陈裕权食指大动,正欲大快朵颐之时。突然一声尖叫伴着瓷器砸碎一地的声音传来。一个面貌清秀的女子捂着脸狼狈地坐在一地狼藉之中,她身边围着几个粗陋打扮的无赖,为首的壮汉手中正扬着一块女儿家面巾似的布料哈哈大笑:

 

“小娘子,让洒家看看脸还能掉几块肉不成。”

 

原来是几个市井无赖欺负良家女子。陈裕权皱了皱眉,他心烦的是这几个恶人扰了他品味美食的悠闲时光——要欺侮良家女子,去那暗巷街尾随你腌臜作恶,来这饭馆吵闹作甚么?

 

眼看那饭馆伙计急得抓耳挠腮,眼睛骨碌转地看到了自己身上就像看到救星一般。陈裕权叹了口气,今天这少侠怕是当定了。天莲派公事外出的弟子领了不同权利的令牌便可不受一般官府禁令限制配剑出行,他右手摸向左腰间的配剑,霍然起身拔剑而立。

 

“几个泼皮无赖也敢在天莲派的地面闹事。”陈裕权冷笑一声,语气中尽是不屑,像是不把这几个体格壮硕的武夫放在眼里,引起围观人一片叫好声,称赞天莲派少侠正气凛然云云。殊不知少侠内心里正暗自发虚,他进天莲派才半年时间,基本功尚未完全入门,更别提实战了,只希望这几个无赖能被天莲派的名号吓到自行退去。

 

那几个无赖也真被这底气十足的喝问吓得有些胆怯,再看那打抱不平之人——修长挺拔的身姿配上青白色的门派制服,碧发碧眼,面容俊秀,端地是潇洒气度少年侠客。那被欺侮的女子从梨花带雨到含羞带怯,躲到了陈裕权身后去。

 

看客们是最喜欢看这种英雄救美的精彩好戏,纷纷开始嘘上那边的壮汉们,心脏狂跳的陈裕权恨不得捂上他们的嘴,那几个壮汉果然有些恼羞成怒下不来台的意思,为首的那个怒喝一声“直娘贼,老子会怕谁不成!” 猛地一拍桌子,那桌子上立马凹下一个掌印,四周顿时鸦雀无声。

 

陈裕权眼皮一抖,好强的内力,是个练家子,他还不够给人家开胃菜的。陈裕权还没来得及思考下一步是不是该识相地侧过身子说“几位英雄好汉,冤有头债有主,你们看上这位姑娘那便寻她去吧,小弟先走一步” 对面那武夫砂锅大的拳头已带着霍霍的拳风朝他面门轰来。

 

凭借着终归是正统名门训练下的高阶身法堪堪闪过,陈裕权已经有些脑门冒汗,那些有点练家子经验的无赖倒像是看出了眼前这位少侠只是半桶子水功夫,纷纷磨拳挲掌地围了上来。

 

眼看着拳头就要雨点般地落在自己身上,陈裕权认命般地蹲下闭上了眼,护住了头。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出现,脸上却像是被光滑的布面拂过,留下萦绕在鼻尖的幽然的香味——好熟悉...天莲派江湖人称仙景一绝的“天上雪莲池”的味道。

 

陈裕权下意识地睁开了眼。

 

映入少侠眼瞳的是和他一样的青白色制服,那袖摆灵动地好似蝴蝶在空中飞舞,与那柔顺如瀑的棕色长发交织翩翩,身形娇小的少女身形腾挪之间,陈裕权惊鸿一瞥地看到一张神态清冷却美丽地动人心魄的脸。而与此同时,那几个看起来壮硕的男人一个个都被击中,飞身后倒出老远,在地上呻吟告饶不止。

 

像是谪仙下凡一般大显神通的少女缓缓轻落点地,回头看向蹲坐在地的陈裕权,陈裕权好似痴傻一般愣愣地看着她。江惠莲的神色柔和了些,这个新人小师弟或许是被吓到了。

 

“师弟,你受伤了吗?需不需要我扶你起来?”

 

连声音都很好听...陈裕权脑海里突然冒出来这个想法。随即回过神来的他想到自己还很窝囊地蹲在地上,连忙撑地起身回答道:“我、师弟并无大碍,多谢师姐。”

 

是她!陈裕权其实是认识这个师姐的。早在他成为天莲派弟子的那一天,在练武场上他便看到过少女经过的身影,那道倩影烙在他眼里很久很久,直到从师兄那里打听出棕色长发及腰的美貌同门只能是最受掌门喜爱的他们的大师姐江惠莲,是低阶弟子最不能逾矩的存在。而且从那之后足足半年,他与她相见都只能望其背影,这份初见的悸动也只能慢慢地沉到心底。

 

可今日一见,那份悸动好像又活过来了似的催着他的心如擂鼓般跳动。

 

江惠莲压着那几个无赖给被调戏的女子赔了罪,饭馆老板免去了陈裕权的饭钱。两人便出了饭馆往木材行走着。一番交谈间,陈裕权了解到江惠莲此番下山是给空林散人送手信。空林散人是江湖中有名的闲散道士,一人一拂尘,骑牛行走四方,自由来去不受拘束。

 

前段时间空林散人给天莲派掌门飞鹤传信,说是久闻天莲派天上雪莲池的仙境绝景,恳求掌门让其进去一观。天莲派上下自然是拍掌欢迎,掌门决定让弟子中辈分最高的江惠莲前去接引空林散人,江惠莲受命下山,恰巧路过此间饭馆闻见女子哭叫的声音便有了刚才发生的事。

 

言及此处,江惠莲看向陈裕权,赞赏道:“身为我天莲派弟子,当有如斯铲强扶弱的侠义之心。” 陈裕权被那清澈奕奕的目光注视地下意识侧过了脸,违心道:“路见不平自然当拔刀相助。对了,师姐您不是要去接引空林散人吗?”

 

江惠莲脸上浮现出一些尴尬的神色,“其实我已经去寻过了,但前辈他借宿的客栈里只用水痕在桌上留有句口信,‘不必麻烦行礼,贫道自拜贵门去也’。”

 

陈裕权了然,大师姐此番任务是碰了个不大不小的闭门羹,不过前辈个性怪异,后辈也只能受着。犹豫开口道:“若师姐不急着回山上...师弟倒是知道山下俗世许多趣处,权当谢过师姐出手相助之恩。”说完这句话手心已浮了一层浅浅的汗。

 

江惠莲没让他忐忑太久,陈裕权心想,师姐看起来好像有点高兴。

 

山下春节还没过去,街上遍地是好吃好玩的,走夫商贩、男女老少都洋溢着喜气的神情。江惠莲似是从未见过这些人间玩乐,好奇又有些畏缩。

 

他们去过烟雨小桥上喂食湖中鲤鱼,玩过街上吆喝的套圈小摊,吃过巷子口飘着热气的豆腐脑。天莲派崇尚禁欲,食物也尽可能地要淡寡无味。于江惠莲而言,用餐只是每日例行的程序之一,她难以理解俗世间口舌之欲谓何。直到今日这寻常小摊上的豆腐脑入口,软滑的口感伴着甜味在味蕾上绽放,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出现在她的心间。江惠莲第一次尝到这么甜的东西,竟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一直看着她的陈裕权慌了神,那清冷又高高在上的大师姐眼下正捧着一碗豆腐脑,露出了迷茫的神情,简直就像一个寻常小女孩一般...他的心好像猛地漏了一拍,自进天莲派初遇的惊鸿一瞥以来,他一直只能远远地看见她的背影,或是数千低着头聆听大师姐的严肃训诫声的弟子中的一员。即使是同处天莲派,陈裕权与江惠莲的差距也无异于凡与仙。

 

天色已晚,再有意磨蹭也到了必须要回天莲派的时辰了,陈裕权头一次感觉回山的脚步如此沉重。春节夜里街市更加吵闹拥挤,人潮汹涌、衣履接踵,陈裕权下意识地挡护在江惠莲身前——即使师姐比他武功高强。

 

江惠莲未曾见过如此密集的人群,不自觉便往陈裕权身后方靠,猛地察觉到自己居然畏缩在小师弟身后,有些羞赧的同时不禁抬头看——身前少年比她高出许多,肩宽腰窄,背影挺拔。像是有意护着她,拥挤的人群都被他高大的身形分而挡开,未曾挤攮过江惠莲分毫。陌生的情愫在不染世俗的天莲派大师姐的心中悄悄萌了芽。

 

就在快要走出城门前,江惠莲停在了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的首饰摊前,那小孩面黄肌瘦哭饿不止,妇女满脸焦急地吆喝着叫卖首饰。 一直用余光关注着身后的陈裕权也停住了,转身看向那首饰摊,江惠莲正聚精会神地盯着一个金铜镯子看,那镯子通体澄澈无一杂色,曲线弧度自然圆润,竟是难得的上好品相。那妇女看见眼前身着天莲派的一对漂亮少年人,连忙介绍道“这对镯子是奴家出嫁时的嫁妆,也是传了家的宝贝...若非家道中落生活拮据...断然不会拿出来卖的。”

 

陈裕权瞧出了江惠莲眼里的喜爱,念及今日木材行结账还余了不少银子,待回去之后拿自己的私房钱垫上就行了,问了价钱便爽快地买下了这一对镯子。其实心中也有些肉痛,他们这些大门派弟子可谓是身家丰厚,但这对镯子也贵得掏空了他所有积蓄,难怪在这城里寻常百姓间卖不出去。

 

上山的路上,江惠莲斟酌开口道:“待我回去后将镯子的钱还你罢。”

“师姐不必过分客气,今日都算师弟报答师姐相助之恩。”

 

“可...为何你要将那一对镯子都买下?”

 

陈裕权身形一滞,江惠莲的目光似有探索,她幽然开口:

 

“天莲派禁止弟子私通情意。”虽然颇有自作多情的意思,但任何违反门规的可能都必须尽早扼杀,这是为了天莲派,也是为了对方好。

 

“...师弟明白,只是那妇人怀抱孩子,满脸凄苦风霜之色。师弟心有不忍便想着若能多帮助她们妇孺几分也算是结些善缘。”陈裕权语气竟像是有些被误解了的委屈,“师姐尽管放心带拿镯子便是,另个镯子师弟好好收着,日后若是能有缘再见那对妇孺,便把这镯子还赠母女二人,了却这桩缘分。”

 

江惠莲窘然道:“是师姐唐突,揣测了师弟一片好心。”

 

两人陷入一阵沉默,眼看着已经到了天莲派山门前就要分离而行,江惠莲突然打破了沉默:“我未曾在俗世间行走过,竟是不知道俗家有如此多乐趣。虽然心下有些愧疚没能保持心绪的平静,但其实...我真的很开心。”

 

“师弟,你叫什么名字。”

 

皎洁的一片月光之中,天莲派的莲花静静散发着芬芳。虽然师姐是背对自己而立,但陈裕权相信自己没有看错——飞扬的三千秀发中,他的师姐从颊边到耳尖都泛着淡淡的红。

 

是天遂人愿吗?陈裕权在心里向满天神佛叩首不止,如果这是大梦一场,那便让我晚些醒来吧,心底压抑着的痴恋感情在今日溃堤而出,陈裕权不再挣扎半分,任凭自己沉溺其中。

 

“阿权,师姐就叫我阿权吧。”

 

 

不知是不是那天他们也结下了缘,自那日起江惠莲便时常在门派里碰见陈裕权。教官都夸他天赋异禀,是练武的好材料。陈裕权修炼天莲功法进步神速,又半年功夫竟然已跻身甲组高阶弟子之列,掌门也对其赞赏有佳。

 

甲组弟子都是天莲派的精英,而甲组中地位最高的是天莲派大师姐江惠莲。陈裕权位列甲组之后便有了许多与江惠莲直接接触的机会,甚至偶尔会有私下单独教导的时候——这却是合情合理的武功修炼,无人会怀疑什么。

 

兴许是俩人间有着共同的秘密与一起玩乐的经历,江惠莲在陈裕权面前不像在其他弟子面前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般的冰冷,而是要自然放松许多。即使是日复一日枯燥的课程修炼,对两人来说都是难得的悠闲时光。对陈裕权来说,每日都幸福地似做梦一般,睡眠歇息的时间才是煎熬。

 

春去秋又来,陈裕权成为甲组弟子已有三年时光。随着不少同门落败在他的手上,曾经质疑他半年内从低阶弟子跻身甲组行列的声音也早就消散了。向擂台上捂着肚子痛苦呻吟的曾经的师兄鞠了一躬,陈裕权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为了能成为甲组弟子,那半年简直是他不愿再度回首的岁月,他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只为了修炼活着的武痴!除了生命所需最低限度的吃喝睡眠,他每时每刻都在练功,几次差点把自己活活累死,这些不思进取的废物怎么敢质疑他...

 

这自然不是因为他真的痴迷练武,而是他知道只有成为门派内的佼佼者才有更多与师姐接触甚至一同训练的机会。在那半年里,无数个濒临崩溃想要放弃的日夜,只要想到那些仗着入门时间长逐渐进入甲组的弟子理直气壮地享受着每日见到师姐的面容、在师姐面前行礼甚至是一起训练的权利,嫉妒心就灼烧着他活过来继续不要命地练功。

 

当然,光靠努力刻苦也是不可能如此进步神速的。陈裕权微微一笑,他来到了门派边缘后山一个荒无人烟的山洞里,这里藏着他的一个秘密。几年前的一个夜晚,陈裕权清楚地记得那天天生异象,夜色沉沉,天上挂着的月亮竟然呈现渗人的血红色。而他趁着同寝室弟子都睡着了,一个人溜去荒无人烟的后山修炼。

 

他面朝一片山壁盘腿而坐,他的武学资质其实不错,但陈裕权实在是过于心急,总觉得自己进度太慢。心浮气躁之下内力竟运岔了经络,陈裕权只觉腹部一痛,一口血雾噗地喷在了面前的石壁上。

 

“可恶!”身体的痛苦不及内心的烦躁,陈裕权一拳砸在了石壁之上。这样下去他要何时才能站到师姐身边?何时才能足以匹配她?

 

【只要你修炼吾辈仙法,你会比这个门派的所有人都要强大。】

 

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直接在陈裕权脑海内响起,陈裕权猛地从地上弹起后跃到开阔的地面上,只感觉头皮炸开一阵战栗的寒意。

 

“是谁...哪位前辈?”陈裕权强行稳了稳自己的心神,谨慎地朝着前方作了个揖。

 

【咦?这一辈弟子的质素倒是不错。】

 

.....

之后便是陈裕权无师自通,武功一日千里,半年内便跻身甲组精英的故事了。

 

思绪回到如今,陈裕权踱步走进山洞,自然地盘腿坐下。待他再睁开眼,山洞内景色已经大变,而他正泡在一片血池之内,血腥之气直冲大脑,怨魂尖利哭叫之声此起彼伏。

 

陈裕权却没有半点慌张,像是早习惯了这诡异的地狱场景。血池中逐渐浮起一个红色的巨大头颅,那面目狰狞可怖,一咧开嘴便露出密密麻麻的血红色尖牙:

【小子,你这样修行不还是慢的很么。不如直接让吾辈施展灌体大法,你的实力将直接暴涨无上境,莫说一个天莲派,到时候全中原的武林正派也奈你不得了桀桀...】

 

“呵,灌体大法是夺舍的别称么?我要是放开全身脉门关窍让你灌体,再次醒来的是我陈裕权还是你这血魔呢。”陈裕权冷笑一声,几年来一直与这被封印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的血魔互相利用——血魔要被他以血液触发才能短暂地从数百年如一日的昏睡中苏醒过来,而他在血魔纯粹能量汇集而成的血池中修炼功法则可以事半功倍。但他一直保持谨慎的态度,在血池中修炼总是保持意识清明。

 

【小子,吾辈知道你在想什么,在这血池之中一切想法都瞒不过吾辈...刚刚从你那满是坏水的脑袋瓜里看到,你那个天天想着念着的小娘子已经被确定做下一任天莲派掌门人了。桀桀...靠你自己修炼,你这辈子都对抗不了整个天莲派的。】

 

“我为何要与全门派为敌?师姐若是成了天莲派掌门人,我便是掌门之下第一人。那条门规不还是遂了我们的意思变成一纸空文。”陈裕权打定主意不会被这血魔蛊惑,同意让他寄宿自己体内。

 

【如果这一百年是往常的一世也就罢了,然而这一世血月横空,妖魔现世...天莲派的天上雪莲池想必已经开始生出异象,枯败干涸了吧。桀桀...这一世的天莲派掌门——注定要以身殉池,不幸那——!】

 

陈裕权被血魔这番话语骇地怔在原地,心中只觉得这番话无比荒谬。以身殉池?天莲派掌门?何等荒唐的言论...

 

忘记自己是如何回到了天莲派甲组弟子的练武场,脑海中挥之不去的言论嗡嗡作响。当陈裕权回过神来,居然已经闯进了师姐的住所。

 

江惠莲从未见过陈裕权在她面前如此失态,每次见到阿权他都是衣冠整洁一丝不苟的清爽模样,“阿权!你这样要是被其他弟子看见了告知掌门,免不了几十戒鞭...”

 

“那便打死我罢。师姐你知不知道做掌门会死!天上雪莲池...”

 

“阿权”,江惠莲的脸变得惨白,“你怎么会知道...”

 

江惠莲的反应像一记重锤砸在陈裕权的心上,砸得他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气,狼狈地退了几步。余下干巴巴的声音:

 

“你知道...这是真的...而且师姐你也知道...”

 

“师姐,我喜欢你。”

 

江惠莲的嘴唇有些颤抖:“天莲派是禁止恋爱的。”

 

“那我们就一起离开这里吧,去哪里都好。”陈裕权猛地上前抱住了江惠莲,在心里幻想过无数次的拥抱终于实现了,但即使他再努力把怀中人抱得再紧,却只感觉到怀抱里一片空虚。

 

陈裕权退开几步,直直地看着江惠莲。他突然扯起自己的一只裤脚,少年苍白的脚踝上套着一个精致的金铜圆镯。 “师姐,你左手一直带着我曾送你的镯子,我根本没有把另一只手镯还给那对母子,我偷偷地把另一只镯子做脚环带着,曾经我欣喜于这样隐秘地爱慕你,可原来我的欲望早已不满足于此...没有师姐的余生叫我如何独活?”

 

江惠莲眼中竟有泪花闪现,她痛苦地哽咽:“我有我的责任...天上雪莲池是天莲派灵气与经济的根基。雪莲池毁,天莲派也将不存。掌门对我有养育之恩,我...”

 

“惠莲是为天莲派而生的。”

 

一道冷哼从门口传来,陈裕权顿时感觉大脑像是被劈了一掌般剧痛,江惠莲慌乱喊道:

 

“师父!”

 

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几分,陈裕权双目赤红地瞪向来人,天莲派现任掌门双手后背,不怒自威,强大的气势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

 

“呵,既然掌门要以身殉池,那你这老婆子怎么不现在就跳池自杀造福天莲派!”陈裕权一张清秀的脸庞此时因为咬牙切齿显得有些扭曲起来。

 

“阿权!”江惠莲脑内一团乱麻,她正打算为阿权解释开脱,没想到他不及时认错就算了,还对掌门如此出言不逊,这叫她该如何开口?

 

“每一届掌门都做好了殉池的准备,天上雪莲池每每在异象现世时会有池毁的危险,只有修炼天莲派内外功法的弟子,甘愿赴死地将一身血肉灵骨尽数化为至纯至强的天莲灵气与莲花池融为一体,方可再保莲花池、保天莲派生生不息。而这个弟子必须足够强大,所以往往是掌门殉池。”

 

“我已经太衰老了,即使殉池也不足以支撑雪莲池恢复全盛。天莲派强大的土壤,正是靠一个个掌门的生命滋养的。上一个殉池的人正是我的母亲。”天莲派掌门缓缓开口,似乎没有受任何情绪影响般平静。

 

江惠莲第一次知晓如此秘辛,更加为自己曾经忘却身上的责任,为那些与陈裕权一同相处的岁月里隐匿在心中的自私的心动雀跃愧疚不已。陈裕权却没有任何触动,忽地飞身直取掌门面门的位置。

......

 

只是半柱香的时间,暴起攻向掌门的陈裕权已经姿态扭曲地躺在了地上,鲜血从他的肩膀处、大腿处不断涌出,努力压抑着全身的剧痛,陈裕权痛苦地蜷缩颤抖着。眼看着掌门运力至掌上就要拍向陈裕权的天灵盖,一声重重的闷响打断了她——

 

江惠莲五体拜伏贴地,朝着掌门的方向重重叩头,“弟子江惠莲,愿继任掌门,以身殉池。望掌门慈悲,免其一死。”

 

掌门将掌力收回,整个人又变回了古朴的普通老太模样,“罪人陈裕权以下犯上,非礼同门,暗袭掌门,大逆不道。现废其武功,断其一腿一臂,关进惩戒室等候发落。”

 

 

 

天莲派的惩戒室是弟子的牢房,严重违反门规的弟子会被关在这里等待发落。

 

某日,某间惩戒室的地面上却躺着两个生死不知的天莲派弟子,血液从他们身下漫出,一串钥匙静静浸泡在其中,而那牢门却是大敞开着,随着风吱呀晃动。

 

......

 

陈裕权拖着一身沉重的锁链镣铐,在地上一点点爬行着,爬过的地面留下道道血迹和血手印身上的制服早已被血污脏,在与地面的摩擦之中破烂不堪,待衣服被磨破了,再磨破地便是更内里的皮肤。陈裕权却像是对痛觉浑然不觉,麻木地往前挪动着。

 

夜色降临,陈裕权趴在地上,茫然抬头正看见天上挂着一轮血色月亮,心中似有所感,再看自己路过的地方,天莲派内往日生机勃勃的草木竟然在这深春时节呈现枯黄衰败的模样。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快要油尽灯枯的身体里竟然又涌出一股力量,支撑着他爬向后山。

 

......

 

【小子,你自愿被我血魔灌体?】血魔愕然地看着眼前浑身血肉模糊的人形,确认似的问道。

 

“你废话甚么,我只要强大的力量,足够杀光天莲派...甚至这天下所有武林正道邪道。”陈裕权抬起头看向血魔,眼神中满是狠戾之色。

 

【好深的执念,好怨毒的心思,桀桀桀桀,吾辈太欣赏你这小子了,若是早八百年吾辈还有肉身,定要收你为徒!放心吧,小子,血魔灌体并非夺舍,最多算换个地方睡觉罢了!】

 

陈裕权已经听不到这些话语了,血池浸没过他的头顶,在感觉到撕裂全身的巨大痛楚的同时,他的经脉丹田也都在以惊人的速度破碎再重组。当他再次醒来,山洞里的血池已经消失不见了。四肢百骸充满了精纯的力量,他甚至可以轻松使出天莲派已经很久没有弟子能用出的天莲绝学武功白莲秘技。更重要的是,陈裕权没有感觉自己的身体主导权有所改变,也没有多出奇怪的记忆。

 

带着内力的随意一挥手,那个曾经藏着血魔的山洞伴随着巨大声响轰然倒塌,地动山摇。陈裕权的耳朵灵敏地捕捉到远处的天莲派弟子们感受到了这阵声响而引起的骚动。冷冷一笑,几个闪身便鬼魅地出现在天莲派掌门会议大厅屋顶。此处是天莲派的核心区域,只有掌门级别的人物能够进出,天莲派的绝景及象征——天上莲花池便坐落其中。

 

奇怪。陈裕权皱起眉头,会议大厅里有数股很强的气势,甚至不逊于天莲派掌门。为何在晚上,又为何会有如此多强者云集天莲派商议要事?

 

虽然此处设下隔音大阵,但陈裕权稍加专注便破了禁制,会议大厅里的声音对他来说清晰可闻。

 

“空林散人所言不错!血月第二次出现的时辰正是今日!天上莲花池几乎生机尽散!数百年之前镇压妖魔,整个武林元气大伤,各门各派都动了根本,到现在还尚未完全恢复。不知这次又要付出何等惨痛的代价...”

 

“天莲派的天上莲花池绝不能枯竭!天莲派紧密依存莲花池存在,莲花池毁则天莲派毁。不单是武林正道损失一大力量,待妖魔现世之后,本就人才凋敝的武林该如何与其对抗?”

 

“贫道算来,今日是天上莲花池的尽头了...掌门请速下定夺!”

 

“各位前辈请勿担心。”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陈裕权几乎心神失守,是师姐!

 

“或许已经该称各位为道友,承蒙师父信赖,如今的天莲派掌门人是我。相信各位掌门级别的前辈对天莲派关于天上雪莲池的秘辛都略有耳闻。”江惠莲坦然扫过一众盯着她的武林中位高权重的江湖大佬。“今日惠莲愿以身殉池,传承天莲,绝无怨言。”

 

精威镖局总镖头抱了抱拳,“天莲派掌门舍身为大义,我们必不辜负掌门的牺牲,誓要诛杀将现世的妖魔,届时掌门九泉之下也可含笑了。”

 

异变横生,会议大厅的屋顶轰然塌落,灰烟弥漫中走出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天莲派制服的人。这人形貌诡异邪气,血红色的眼睛叫人直视便头脑眩晕,一张嘴竟露出一口妖兽般的血红色尖利鲨齿:“今日便是个妖魔现世的好日子,各位掌门,不如我先送各位含笑九泉?”

 

空林散人瞳孔一缩:“是他!是血魔的特征!”

 

代表着武林最高战力的数十掌门帮主高度戒备,各起武势。

 

陈裕权站在原地,眼神直直盯着令他思念欲狂的师姐。可见到他再次出现,江惠莲的痛苦神色更甚,这让陈裕权的心里泛起阵阵酸苦,为什么师姐你不高兴呢。

 

陈裕权随意侧头便闪过了外家拳脚已至臻境的总镖头带着杀意破空而来的拳头,他轻轻抬手按在了镖头那张愤怒的脸上,高大威猛如铁塔般的壮汉在陈裕权手中就如同一个布娃娃一样扔甩出数十米,砸在地上陷出密密麻麻的裂纹。

 

“下一个是谁?还是一起上。”陈裕权甩掉手中的血,猖狂地大笑。“天莲派算甚么,整个江湖武林要拦着我,我都屠了便是!”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场中还勉力站着的只有寥寥几个,数个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武林豪强都是浑身浴血,已然失去了战力。那最先出手的总镖头更是重伤昏死过去,尚存一息。

 

陈裕权走到半跪着支撑身体的前天莲派掌门面前,掐着她的脖子将其提起来。“弟子陈裕权求娶掌门爱徒江惠莲,望掌门成全。”和话语内容的尊敬不同,陈裕权眼神冰冷,脸上满是恨意。在压倒性的实力面前,还留有意识的武林强者们都不禁感到绝望。

 

“阿权,住手吧。”

 

陈裕权不自觉地松开了手,将目光投向江惠莲,才发现她不知何时起已经走去了天上雪莲池的池中央,已经萎缩了许多的池水也足以淹及她的腰腹,最令陈裕权慌了神的,却是江惠莲手中的一把长剑——浅浅地架在她自己的脖子上,压出一片血痕。

 

“师姐,池里冷,你快上来吧。”陈裕权语气中已是带了哀求的颤声。

 

江惠莲看着变了模样的师弟,在这句话中好似又从刚刚的妖魔变回了乖巧的师弟一般熟悉。

 

“阿权,无论你是不是能强过这天下武林。我都是要为死在这片雪莲池中的,我的命是为了天莲派而存在的,雪莲池毁,我不会独活。”江惠莲低垂眼睫,声音空灵地可怕,像是在叙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师姐,阿权不重要吗。”陈裕权茫然地朝着江惠莲走去,江惠莲在水池中往后退了几步。

 

“你放下吧。我的感情又怎么能凌驾于门派之上呢。”江惠莲抬起头露出一个凄然的笑。

 

陈裕权痛极反笑,他已经获得了无比强大的力量,可以杀死任何人的力量。但面对一心与门派共存亡的师姐,他没有能力救下她。

 

“阿权,若有来生再遇见你一次,我定不愿生在这天莲派。”

 

“师姐,有你这句话就够了。”陈裕权也缓缓踏入了雪莲池,冰冷的池水任他也不禁打了个寒颤,“上岸去吧,池里太冷了。”

 

江惠莲以为陈裕权仍是没有明了她的死志,叹息一声便要自刎而别。却被眼前的场景震住了——陈裕权右手宛如兽爪般狰狞尖利,捅入了他自己的左胸膛。

 

“‘修炼天莲派内外功法的弟子,甘愿赴死地将一身血肉灵骨尽数化为至纯至强的天莲灵气与莲花池融为一体’。”

 

“师姐难道忘了,阿权也是天莲派弟子。”

 

“我不会放过师姐的,来生定要纠缠师姐不清。”

 

“但今生,师姐好好做你的天莲派掌门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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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元二十五年春,武林公认的第一门派,天莲派。

 

白小青是天莲派一个长老此次在山下入俗时一眼看中的新生,说是看她与天莲派有善缘,说了几句便在她母亲欢天喜地的恭送下破格将仅有十四岁的小女娃带进了天莲派山门。

 

可白小青只觉得自己一个人来了这人生地不熟的陌生地方,那便宜师父又是个闲不住的,把她一个人丢进了门派便又不知跑哪去了。

 

她到处瞎逛,发现那些名义上的师兄师姐倒都对她这小小师妹友好得很,甚至上来逗弄几下,白小青便逐渐大胆起来,跟着自己的好奇心四处转悠。

 

不知不觉,她走到了一片很壮观的建筑之前,白小青才发现这附近已经看不到任何的天莲派弟子。心下有些胆怯起来,余光却瞥到不远处有一个正在扫地的年轻阿姨,看到有人,白小青又放心地往更深处前进。

 

一大片美丽的莲池映入了她的眼帘,那花与叶美得像是能夺人心魄,白小青不自觉地痴了,蹲下伸手去抚那池水,却悚然发现这池水竟然是鲜红色的!她跌坐在地上吓得大哭起来,一只漂亮的手却伸到了她面前。白小青愣愣地抬头,发现这个人就是刚刚看到的扫地阿姨。说来奇怪,明明眼前的女人看起来很年轻美丽,白小青却感觉她有着像自己母亲般的气质。

 

“别害怕,这是天上血莲池,是天莲派的标志景地呢。”那个温柔的女子拉起白小青,指了指旁边的一块石碑。

 

“‘天上血莲池’?我还以为应该是白白软软的那个‘雪莲’呢。”白小青吐了吐舌头,似乎为自己被吓到觉得很丢脸,有了心理准备再去看那莲花池,好像除了水是红色的也没什么可怕的嘛。

 

“咦,姐姐你看,为什么这朵莲花上会有一个这么漂亮的镯子呢。”白小青轻轻一捞,便从一朵白莲花心中提起一个精致的金铜镯子。“我妈妈原来也有这么一对漂亮的镯子——但是有两个,她说我好小的时候有一阵子我们家穷的饭都吃不起了,她叫卖她那对镯子,卖了好久才卖出去,我险些才没有饿死。”

 

那个年轻的阿姨背对着白小青,不知道是不是白小青的错觉,那背影竟让她感到一种悲伤的味道。

 

“那个镯子的主人说要把这个镯子还给你的,今日终是了了。”

 

还没等白小青琢磨透这句让她云里雾里的话,那年轻阿姨便已经走出老远。那仙气飘飘的袖摆飞舞之间,隐约露出一只精致的金铜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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